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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收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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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出門, 家裏的事都得安排一下。紙坊交給吳興義照看;青磚磚坯在他們出門前就可以完工了,只需晾曬期間註意別淋雨就行,這個季節倒是不擔心颶風, 因為至少也得五六月才有颶風;石灰窯托付給孟洪照看一下。

家裏的事都交給吳家娘子和吉海兄妹;照顧小豹貓擠牛奶最後落在了魚兒身上, 因為吉海覺得難為情,魚兒倒是很快便學會了;稻子快熟了,可以等他們回來再收割。

課堂就交給孟洪了;裴凜之不在, 練兵卻不能停, 他選了林海生做隊長, 以後就由他負責帶領大家訓練, 海賊是消滅了,還有山賊呢。

裴凜之依照蕭彧的吩咐,買了上千斤糧食,全都裝上大船。臨走前, 蕭彧從村中雇了一些人當船工,畢竟那麽大的船,碰上沒有風的時候, 光靠他們幾個人是不可能劃動的。

其實只有上千斤糧食, 用不上這麽大的船, 但蕭彧也就僅有這麽一艘大船, 當時收繳海賊的其他船只都被官府作為戰利品拖走了,得向朝廷報備的, 這艘最大的船,則因為裴凜之的要求瞞報了。

吉海依依不舍地在海灘上揮別, 他也想跟著去, 但郎君和師父都不允許他跟著, 說家裏還需要他, 課也不能停。

蕭彧盤腿坐在船頭,看著岸離自己原來越遠,伸著懶腰對身旁的裴凜之說:“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出海了,可惜不是下南洋。”

“南洋到底是什麽好地方,令郎君念念不忘這許久。”

“我也說不上來,總覺得是很神奇的地方。自從來到這崖州,我才知道原來天地這般遼闊,世上還有這麽多新奇好玩的事,如此經歷一遭,才不枉來世間走一遭。”蕭彧雙手托在腦後,仰臥朝甲板上倒去。

裴凜之眼疾手快,托著他的後腦,將他輕輕放在甲板上,以防磕到頭:“郎君喜歡崖州的生活?”

“喜歡啊。”蕭彧翹起二郎腿,閉上一只眼看湛藍的天和潔白的雲,腳一晃一晃的,好一個無憂的少年郎,“凜之喜歡嗎?”

裴凜之側頭看著他:“郎君喜歡,我也喜歡。”

蕭彧睜開眼,抽出手來拍一下他的胳膊:“這不對,我喜歡是我的主觀意志。你不能因為我喜歡也跟著喜歡,這樣太沒有自我了。你這樣我會覺得虧欠你。”

裴凜之認真看著他:“我是說真的,郎君歡喜,我便喜歡,無所謂在哪裏。”

蕭彧拍拍他的背:“此生得凜之,足矣!”

裴凜之聽見這話,身形震了一下,眼眶都有點發熱,他喉頭滑動一下,看著蕭彧半晌都沒說話,他也想說,能聽見殿下這句話,他也覺得足夠了。

蕭彧的視線本來是沒有焦點的,只隨意望著天,忽然察覺到有什麽不對,他順著那種感覺望去,便撞入了裴凜之那雙幽潭一般眼眸中。那瞬間他倏然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,也忘了自己要說什麽,兩人無言地凝望彼此,蕭彧有一種感覺,覺得他仿佛觸碰到了裴凜之內心最深的奧秘。

“蕭郎君,你方才不是說要看升帆嗎?有風了,可以升了。”吉山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凝視。

裴凜之最先反應過來,移開了視線,耳朵慢慢地紅了起來。

蕭彧就地翻滾一下,爬了起來:“來了,來了。”起來時伸手摸了一下臉,似乎有點燙,太陽曬的吧。

蕭彧跑去看吉山和閔翀如何升帆,這船帆非常簡陋,是用竹子編織起來的,但也很精妙,可以一段段折疊起來,勞動人民的智慧真是太令人驚嘆了。竹子之間穿插著麻布片,風一吹,帆便鼓了起來。船員通過控制帆的幅度和角度來控制船的速度和方向,感覺非常神奇。

閔翀顯然是高手,他和吉山兩人就能將巨大的帆拉起來,再將浸泡過桐油的纜繩往某個角度一拉,便調控好了方向,朝目的地駛去。

蕭彧好奇地問:“閔當家學駕船多少年了?”

閔翀將纜繩捆綁在桅桿上,漫不經心地答:“跟你年歲差不多。”

蕭彧斜睨他:“你知道我多大?”他好像也沒刻意跟誰說過自己的年紀吧,就有一回跟大家一起聊天的時候,隨口說了一句和吳家二郎差不多大,沒想到閔翀居然也知道了,他私下打聽過自己?

閔翀沒再回答,說實話,他知道蕭彧的年紀時,是極為震驚的,十幾歲的少年郎,居然就有這樣的智慧和膽識,此子非池中物。

蕭彧見他不理自己,便問:“閔當家貴庚?”

閔翀不理他。

蕭彧撇嘴:“又不是姑娘家,年齡還有什麽好隱瞞的。”

吉山笑了,說:“我們大當家今年二十七了。”

蕭彧算了一下,那不就是十來歲就開始駕船了:“閔當家原來是做什麽的?”總不能一開始就是海賊吧。

閔翀自然不會理他,吉山知情,但也不好當閔翀的面說,蕭彧自討了個沒趣。裴凜之在一旁冷冷地看著閔翀,居然敢這麽無視他家殿下,要不是殿下要留他,自己早就上去教訓他了。

蕭彧換了個問題:“吉山,我們什麽時候能到?有多遠?”

吉山說:“我們應該是去大榕樹村,收留的老人和孩子主要都安排在那邊。離此處大概有一天一夜的路程。”

狡兔三窟,閔翀果然還有好幾個據點。臨出發前,裴凜之還考慮過不讓蕭彧跟著一起去,他擔心閔翀狡兔三窟,還有殘留的餘黨,他和殿下豈不是送上門去任人魚肉。

他反覆盤問了吉山,吉山再三保證,這次海賊真是傾巢出動,因為他們對攻打崖州城做好了萬全之策。如果不是裴凜之和蕭彧這個變數,如今崖州府衙裏坐著的,還真有可能是閔翀。

由此可見,閔翀是個極其有野心的家夥,他真動過占島為王的念頭。

由於風向不太好,船在海面上行走了兩天一夜,終於在第二日傍晚抵達了目的地。閔翀見到熟悉的海岸,一向棺材板的臉上露出了柔和的表情,他急忙放下小川準備上岸,被裴凜之攔住了:“慢著,今日天色已晚,待明日天亮後再上岸。”

閔翀冷冷地看著裴凜之:“讓開!”

裴凜之說:“我們初來乍到,你的底細我並不清楚,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你的為人,你不會對我家郎君造成傷害。所以我們今晚不上岸。”

蕭彧說:“凜之,我們不上岸,你讓閔當家和吉山上去看看吧。他已經到了家門口,你還不讓他上去,豈不是要急死他?”

裴凜之看著蕭彧:“郎君,我不能讓你置於任何危險之中。”

蕭彧笑笑:“我知道。所以才讓他倆上岸,我們在船上。我相信你一定能保護好我。”

裴凜之猶豫片刻,這才讓開,放閔翀下去。

他們駕小船離開的時候,蕭彧提醒吉山:“不管情況如何,你都要回來跟我匯報一下情況。”

吉山點頭,表示自己一定會回來。

蕭彧和裴凜之在船上等吉山返回,他們原以為閔翀會留在岸上,等明日才回來,沒想到天快黑的時候,他居然和吉山一起返回了。

閔翀上船之後,主動跟蕭彧說起了話:“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。”

蕭彧問:“什麽事?”

閔翀說:“這邊出了些狀況,我要帶這些人離開這裏,你是否有地方安置他們?”

蕭彧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弄得措手不及,這不光是送些糧食,而是要他收留這些人。蕭彧和裴凜之對視一眼,才問:“有多少人?”

閔翀說:“老人與孩童,差不多有三十幾人。”

蕭彧有些頭大,自己那並不是福利院啊,怎麽能安置得下這麽多人,不說別的,光房子就不夠住啊:“這邊發生什麽事了?”

閔翀說:“我不在期間,有人過來拐帶小孩,被抓住了,大家將那拐子打了一頓。拐子懷恨在心,便過來放了一把火。他們落腳的房子燒了,幸虧沒傷著人,所以這兒也沒有落腳之地了,他們都在露天地裏睡著。”

蕭彧為難地說:“不是我不願意幫,實在是我沒有地方讓他們容身。”

閔翀說:“你收留他們,以後這航海貿易的利我只收兩成。”意思就是那一成利拿給蕭彧養小孩和老人了。

蕭彧還在考慮怎麽安頓這些人,還沒來得及回答,閔翀又說:“我只收一成,可以了吧?”

蕭彧忙說:“可以,可以,還是兩成吧。”他擔心閔翀獲利太少,不肯盡心力去做交易。

閔翀說:“就一成吧,我孤家寡人,掙錢主要也是為他們。你收留這些老人和孩子,要為老人養老送終,也要讓這些孩子讀書識字。”

蕭彧點頭:“可以。什麽時候離開?”

閔翀說:“明日吧,我現在就去將所有人接上船來。”

閔翀離開之後,裴凜之說:“郎君,這麽多人如何安置?”

蕭彧敲敲額頭:“我也不知道,房子還沒修起來呢。帶回去再說,船到橋頭自然直。”這確實令人頭大,怎麽就變成福利院長了,而且還沒有社會讚助,還是自掏腰包。

閔翀帶著人來得很快,想必早就提前跟人打好招呼要走了,那些人把鍋碗瓢盆等家當全都帶上了,真是搬家呢。

蕭彧一邊無奈苦笑,一邊幫忙將那些老人孩子接上船來,有白發蒼蒼的老者,還有剛剛斷奶的嬰孩,更多的則是幾歲到十幾歲不等的孩童少年。搖曳的火把下,孩子們都用興奮又不安的眼神看著蕭彧和裴凜之,膽子大的則在竊竊私語說著什麽。

蕭彧看著這群衣不蔽體面黃肌瘦的人,說:“都上來了?那就都進艙吧,上面風大,當心著涼。”

等下了船艙,蕭彧安排吉山去做飯,想必這些人也很久沒有好好吃一頓了。

閔翀說:“大勇,你領著弟弟妹妹們給蕭郎君和裴郎君磕三個頭。以後,他們就是你們的師父了。”

他話音一落,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便過來了,他叫了一聲:“都不要說了,過來,給師父磕頭。”說著帶頭在蕭彧面前跪了下去,“咚咚咚”地磕起了頭。

這陣仗嚇得蕭彧往後一退,絆住一個東西差點摔倒,被裴凜之眼疾手快地托住了腰:“郎君小心。”

蕭彧擺著兩只手:“我不是你們的師父。”

閔翀說:“你以後叫他們讀書識字做人,不是師父是什麽?”

蕭彧說:“那也不是師父,叫老師吧,我以後就是他們的老師,他們就是我的學生。”就好比裴凜之教人習武,村中的青年跟他學武,都是基本的搏鬥技巧,他就不讓這些人叫他師父,而是讓叫裴郎君。只有吉海、孟思歸這種行了拜師禮的,才是他的徒弟。

閔翀說:“那就叫老師。”

那群孩子便配合地喊:“老師。”

蕭彧突然有種讀研讀博時去給本科的學弟學妹代課的感覺了:“好了,都起來吧。先休息一下,晚點等飯好了來吃飯。”

蕭彧進了自己的船艙,裴凜之跟進來:“郎君可想好怎麽安頓這些人了?”

蕭彧說:“把家裏弄成大通鋪,小姑娘和魚兒她們住一間,大郎和二郎暫時都住到紙坊去,小子們和吉山吉海住一間。再去孟大哥家借一間,給老人住著?”

“只能暫且如此,等房子蓋好了再重新安排。”裴凜之說,“睡覺尚且好安排,吃飯是大問題,一下子添了這麽多嘴。郎君想省下錢來幹別的怕是有困難了。”

蕭彧皺起眉頭,確實如此,建房子、燒瓷器、雇船工等等,哪個不需要錢啊,他突然福至心靈,笑呵呵地看著裴凜之:“凜之。”

裴凜之看著他的笑容,便知道又有什麽事交給自己去辦了:“郎君請說。”

“回去後,你便去找薛釗,給我撥點糧食來。”

“找薛釗?”裴凜之詫異道。

蕭彧說:“這薛釗是崖州百姓的父母官,兒女餓肚子,這父母豈有不管的道理。叫他給我弄幾萬斤糧食來。”

裴凜之哭笑不得地看著蕭彧:“郎君,這官倉不到災荒年成和戰爭是不能隨意開倉放糧的,薛釗恐怕也沒那麽大的膽子私自開倉放糧。”

蕭彧說:“那就叫他私人掏腰包。我一介庶民,都替他養子女了,他一個父母官還辦不到?他隨便省省,糧就出來了。”

“萬一他說沒錢呢?”

“他怎麽可能沒錢?朝廷給的俸祿,一年幾千石,他一家子怎麽也吃不完吧。他掌控著珍珠的上貢,不可能沒有撈油水。”三年清知府,十萬雪花銀,薛釗也不是什麽清廉官員,絕對撈得不少。

裴凜之笑起來:“那我回去之後便去刺史府問問。我如何跟薛釗交代這些人的來歷?”

蕭彧說:“直說便罷,你就說,如果不願意給糧,我們也養不起這麽多人,只能打發他們去乞討偷竊,將來這些人長大了,就是下一批海賊山賊,你看他管不管。”

裴凜之哈哈笑:“郎君高明!”

暫時解決了這群人的睡覺吃飯問題,還有穿衣的問題呢,都是大麻煩。蕭彧知道自己以後日子不會好過了,福利院長哪是那麽好當的。

窮人的孩子早當家,得找點活兒給這些孩子幹才行,不然除了上課,剩下的時間他們只能搗蛋了。而且還必須整頓一下,嚴明紀律,否則給村裏人帶來麻煩就不好辦了。

想到這裏,蕭彧便連夜在船上擬起了規章制度來。

回程逆風,回去的時間比來時要長,剛開始這幫孩子還挺安靜,後來簡直把船上吵翻了鍋,跟炒豆子似的。船上空間有限,孩子們憋屈也正常,蕭彧倒是沒去管。最後還是閔翀出來喝止的,他一罵,大家就都安靜了,看得出來,這幫孩子還挺忌憚他的。

第三天,他們終於回到了家。下了船,蕭彧伸了個懶腰,揮了一下拳頭,對已經被裴凜之列好隊的孩子們說:“好了,出發,回家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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